2005~06年東亞貿易區塊的產生,不論在世界貿易或地緣政治上都是重量級的事件。東協加三(東協國家加上日本、中國與南韓)再擴納印度、澳洲與紐西蘭後,已創造出僅次於歐盟(EU)的全球第二大貿易區,總共涵蓋全球五分之一的貿易量。這個世界經濟成長最快速,且涵蓋全球半數人口的地區,就某種程度來說,其影響力甚至還超越歐盟。
#@1@#與多數東協國家貿易往來最為密切的國家是中國,而被公認為區域領導國家的也不是日本或印度,而是中國。東亞貿易區塊牽涉到的影響範圍極廣,它以經濟同盟集團問世後,在政治與軍事同盟的支持下,可能發展成為自由貿易區,進而輕易地取代歐盟與亞太經合會(APEC),成為主宰全球政治的新霸主。中國國務院總理溫家寶2005年初出訪印度時,提到兩國或許有可能簽定自由貿易協定(FTA)。儘管有合作的可能,但兩國的彼此較勁一直是各界爭論不休的議題。印度與中國在發展潛力上之所以有爭論,是因為兩國成為全球高成長經濟體已有一段時間,且未來仍有龐大的成長機會。早在西歐崛起之前,這兩大經濟體就曾稱霸世界貿易很長一段時間,印度與中國都期盼能盡快重拾貿易強權的地位,自此兩國的競爭成為各方矚目的焦點。《經濟學人雜誌》(The Economist)曾將印度與中國的崛起,比喻成2個世紀前德國與美國的崛起對世界所產生的影響。但在追求經濟成長上,這兩個亞洲巨人卻採取迥然不同的策略,因此大家真正在意的是這兩種策略究竟那一種得以奏效,而相關的比較與特定優勢又在哪裡?以下是印度擁有的幾項優勢。
#@1@#問及任何一家立足印度有相當時日的跨國企業,他們認為印度的最大資產為何?絕大多數企業的答案都是管理人才。舉例來說,英國的聯合利華(Unilever Plc)在將管理人才從印度派往全球各地的子公司上表現特別搶眼,同時也是第一家有印度籍執行長列席公司董事會的全球大型企業。花旗銀行是另一個善加利用印度人才的例子。優質的管理人才成為印度有別於中國的一項關鍵優勢。發展良好的管理人才,搭配創業家的幹勁與資本的日益提升,將印度造就成為一個充滿機會之地。印度IT產業或許最初創業的火花是由海外所點燃,但產業能發展至現今的水準主要還得拜國內所培育而成的優異管理人才之賜。在製藥方面,創業創意與管理人才全都是在印度本國土生土長。企業家精神在中國是不虞匱乏,問題是政府決定了哪些產業該扶植,哪些企業可以獲得融資,進而決定是哪些企業得以生存並茁壯,這是印度與中國最大的不同之處,一個是由私利與本能求生存所主導、富企業家精神的自由市場,另一個則是完全仍由中央當局指導的統制性經濟。不像中國與其他東亞經濟體,印度或許最明顯的不同之處在於其在未受政府直接的財務或政策性推動下,經濟還能快速發展,甚至連日本都曾設有功能強大的國際貿易與投資部(Ministry for International Trade and Investment),負責將選定的幾個重點發展的產業推向市場的高峰。印度企業所享有的成就與發展出的競爭優勢,完全是管理能力創業家精神水平以及與生俱來運籌帷幄能力的展現。
#@1@#印度企業已非常清楚公司治理實務以及瞭解投資人期望與公司股價之間的關聯性。該國已有一個制度健全的金融資產市場,機構投資人持有重要資產等級的比重一直以來也不斷增加,尤其是股票。印度雖然股票目前大部分仍掌握在企業創辦家族(近三分之二)或政府(約六分之一)手中,金融機構與散戶投資人持有比例的擴增已刺激更大的透明度。印度企業在因應自身營運環境進行調整的適應力上,已有顯著的提升,德意志銀行所做的一份調查結果顯示,印度企業比中國企業更具商業導向,這也說明為何儘管已有龐大的資本流入與較高幅度的成長,相較於中國,企業印度公司仍然享有更高的獲利能力與優異的資本報酬率。《經濟學人》針對印度與中國完成的一份調查(2005年3月5日),從總體經濟的角度說明相同的情形,印度過去10年來每年約有22%~23%GDP用於投資,每年平均實質經濟成長率達6%,中國投資占整體GDP的比重是印度的2倍,但平均經濟成長率卻只比印度高出50%。
#@1@#假若股市長期趨勢是代表一國經濟潛能的良好指標,那麼印度理應輕易地擊敗中國。自2000年開始,中國股市(以上海A股與B股為代表)已持續重挫,而印度股市(以孟買Sensex指數與印度證交所50種指數為代表)自2003年以來每年表現一直高居全球前幾名。中國股市指數縱使歷經好幾年的大幅修正,但大盤指數的本益比仍遠高於印度股市,2005年底時中國股市指數本益比約高於印度股市40%,不過中國股市管制鬆散,市場投機猖獗,可信度大為降低,無法因此妄下適當的推論。另一方面,印度股市也是全球最複雜的股市之一。美商高盛(Goldman Sachs)一名總經理幾年前到印度參訪時曾表示,與印度股市所使用的系統一經比較,美國紐約證交所的系統顯得老舊。拋棄公開喊價改採高科技,為印度催生出一個全國性的市場交易系統,該系統以一個大型衛星為平台,連結全國240個城鎮與數千個交易員的電腦工作站,該國兩大證交所交易系統現在含股票選擇權與期貨的每日成交值近140億美元。印度另一個特別之處在於,儘管該國已實施相當先進的股票融券機制,它仍然是全球少數幾個個股期貨表現也相當突出的國家之一。對大多數印度企業來說,規範嚴謹的國內資本市場是股票掛牌的首選,只有那些有大規模商業活動或是在海外有重大擴張計畫的公司,才會尋求赴海外掛牌,但通常也都會是國內與海外同時進行,而不會單單只在海外掛牌。中國欠缺一個透明且功能健全的證券市場,這代表它有許多企業未在國內股市上市就前往海外掛牌,但對中國本國經濟卻毫無幫助,喪失了企業在本國上市所可能創造的可觀效益。不僅如此,欠缺功能健全的證券市場會使資本配置無效率的問題更加嚴重,因為大多數的經濟決策仍掌握在政府手中。另外,許多研究顯示,由於呆帳金額龐大,銀行又缺乏適當的監督,中國金融體系的弱點在於內部崩潰。中國銀行體系內的呆帳水準據估計約占銀行總資產的15%(部分美國投資銀行所做的預測水準更高),這比印度高出逾3倍,東南亞經濟體的銀行呆帳占總資產比普遍都有來到30%的高水位,因此若按照實際的推測,中國銀行呆帳占資產比,應該也是在3成左右。自然的,外界預期中國接下來推動的重大發展之一,將是整頓問題被掩飾的銀行與金融部門。印度銀行業則早已投入可觀的心力,利用最近的獲利成長以及從國內股市與國際債券市場籌資,來降低呆帳,同時提高資本適足率。此外,經濟快速成長已幫助部分產業景氣起死回生,銀行放款回收情況大為好轉,而中國儘管有較高的經濟成長率,但其銀行體系卻持續累積此一龐大水位的呆帳。
#@1@#中國與其他東亞經濟體的經濟力皆建基於製造,因而當中存在著一種趨勢,由於這些經濟體有相似的結構、教育程度與技能組合,因此某個經濟體一有創新,都會快速被其他經濟體所套用。南韓電子業就是很好的例子,該國經濟產值有4成來自於電子業,尤其是半導體與娛樂性電子,該國最大的企業集團三星電子多年來對南韓GDP的貢獻度都達10%,為了從中國低製造成本中受益,三星電子迄今已在中國設有29座廠房,雇用近5萬名勞工。三星電子在中國的廠房網絡,已反過來對當初孕育出這些電子產品製造商的南韓構成威脅。雖說南韓相當注重研發與創新導向的電子產業發展,南韓工業與經濟或許不會因此衰敗,但此一例子凸顯出廣泛存在於東亞的製造競爭本質。鑑於龐大的研發基礎建設與可迅速動員的技能組合,印度無疑也可以期待在未來10年達到此一製造強度。印度每年投資0.85%的GDP在研究支出上,相較於中國的1.22%,印度企業界已開始熱中於投資以創新與研發為主的發展計畫,因此GDP研究支出比重假以時日便可追上中國。製造不僅高度競爭,在全球GDP所占的比例相對較小,另一方面占全球GDP比例較大的服務,反而是印度擁有諸多優勢的領域,這方面印度企業也都準備要創造可觀的加值效果。舉例來說,服務業在美國經濟中所占的比重高達75%,工業與製造業比重不到25%,而全球的系統與商業流程市場也正值起步階段。從1990年開始約12年內,農業對中國與印度GDP的影響力大幅下滑,中國農業占GDP的比重從27%降到15%,印度則從32%下滑到22%,但有趣的是,工業與製造業完全填補中國農業對經濟影響力的下滑缺口,占GDP的比重增至53%,印度方面缺口則是由服務業所填補,在相同期間內服務業占GDP的比重升高至56%。
#@1@#中國與印度的另一個不同點在於現行制度的品質,這部分可帶動印度資本主義與自由市場的野心。印度的政治制度、人口結構、司法監督制度與自由市場經濟的傾向,是協助印度取得超出中國與其他新興市場長期優勢的重要因素。一些包括中國在內的新興市場,至今尚未完全發展出一個成功的自由市場所需具備的相關制度。俄羅斯的資產充公以及其他新興市場的種種發展,凸顯出司法獨立、主管機關獨立與新聞自由的重要性。由世界銀行與其他全球組織以及研究機構所開發的許多品質、政治與經濟治理指標參數中,印度與中國在不同的領域互有領先,但在世界銀行治理指數採用的意見表達自由度上,印度的分數足足是中國的3倍。印度有嚴格的勞動法令,雖然許多歐洲與亞洲國家也一樣,但印度的法令嚴格到已對工業構成嚴重的挑戰,其對整體經濟的負面影響主要在於投資方面的損失,這個問題在紡織業已經出現。但另一方面,商業合約的規範力已大幅提升,而守法的觀念無疑已是印度經濟生活的關鍵要素。
#@1@#過去印度與中國在資本流入上所做的比較一直存在著不公正的批評。中國每年外國直接投資高達500億美元,而印度外國直接投資一年卻只有70到80億美元。這樣的比較過於膚淺,而且也無法反映出兩國在資本流入性質上的差異。首先,兩國採用計算外國直接投資的方法就不一樣,中國的計算方式包含獲利與股息的再投資,而印度卻將此一部分剔除。而且有充分的證據顯示,中國有許多資金是先到香港再回游(round-tripping)至中國的現象。其次是中國並無證券方面的外國投資,由於中國股市被認為高度投機與不可靠,絕大多數的上市企業都是在香港掛牌,相反的印度吸引相當龐大以證券投資為形式的資金流入,加計外國直接投資與證券投資後,印度資金流入總金額一年逼近200億美元。所以,若將所有來源的投資流入都計算在內,計算外國直接投資的方法也一致,則中國的資金流入金額大概是印度的2倍,而不是6或7倍。更重要的是,印度外國直接投資每年約以40%的幅度成長,假設此一幅度得以維持,3到4年內印度外國直接投資金額將上看250億美元,而證券投資部分金額也會有相當的水準,屆時該國將成為全世界外國直接投資金額最多的吸金大國。
#@1@#總結而論,中國領先印度的優勢在於基礎建設與政府的求勝決心,但是這些優勢可能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印度的優勢則是在制度、治理實務、公司歷史與人力資源,這些優勢比較難以喪失。兩國的情況簡單來說,就是中國在硬體方面取勝,印度則在軟體方面奪標。一個國家制度若能永續運轉,肯定能夠創造出軟硬體兼具的有利環境,而這兩國家也已就各自的不足加強補實。印度與中國之間的競逐,很容易掩蓋住兩國也可以彼此互利的事實,印度石油部長艾伊爾就提出兩國攜手謀取全球石油與天然氣的概念。未來15到20年,印度與中國再度成為世界經濟的兩大強權已是大勢所趨,兩國在經濟成長的道路上也將相互扶持;中國協助印度快速建構實體基礎建設,而印度則幫助中國打造相關的體制與以知識為導向的經濟。
#@1@#作者:亞倫.塞斯(Aaron chaze)譯者:蕭美惠、林國賓出版社:財訊出版日期:2007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