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正進入一個史無前例的「大過剩時代」，如油價二○一六年仍在每桶四十美元以下，石油業者一旦破產將直接衝擊銀行打呆，並引爆相關投資商品的危機。石油從二○一四年下半年每桶一百多美元的價位開始下跌以來，迄今已跌逾六成，人們親眼目睹在供需極度失衡之下的原油跳樓大賤賣。但產油國間各懷鬼胎，為奪取更大市佔，各顯神通，到底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原本不少經濟學家預期油價的下跌將有助於九九％仰賴進口原油的台灣經濟成長，可是台灣的石化出口產品也受油價大跌拖累，出口貿易連月衰退，內需消費也在第三季由溫轉冷。石油正進入一個史無前例的「大過剩時代」。在二○一六年，油價的供需難以馬上回復平衡；在可預見的時間裡，恐怕要為原油價格低迷引發的蝴蝶效應做好萬全準備。原油短期難返七十美元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拒絕減產，反而取消了油產上限，意圖以低價逼退生產成本較高的美國頁岩油業者。此外，美國國會同意解除已經維持了四十年的石油出口禁令，原先因為頁岩油產量大增但卻無法出口銷售，使得美國油價期貨價格因供過於求始終低於倫敦布蘭特原油的現象，即將告終。布蘭特原油價格在耶誕節前夕跌至三十七．八美元，創二○○四年以來最低紀錄，紐約西德州中級原油(WTI)也跌至每桶三十八．一美元，稍早雙雙刷新十一年來的最低紀錄，後來才又反彈回三十七～三十八美元附近。彭博(Bloomberg)報導指出，市場對未來一年看法悲觀，根據紐約商業交易所(NYMEX)和美國證券集中保管結算公司(US Depository Trust & Clearing Corp；DTCC)的資料，選擇權投資者近日買進賣權(put option，買進在特定價格和時間賣出的權利)的價格低至三十美元、二十五美元和二十美元，甚至十五美元。WTI價格目前為每桶三十六美元附近。 過去原油市場所篤信的，原油價格只要下跌，就能刺激需求，因而過一段時間價格便會自行反彈的理論似乎已經失效。雖然ＯＰＥＣ樂觀預期未來幾年內油價將反彈，表示不排除減產的可能，預估該組織一籃子原油價格二○二○年將反彈至七十美元，但要回到一百美元左右價位至少得等到二○四○年，能源業展望一片黯淡。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研究報告指出，需求的成長不如預期，而供給卻仍持續快速增加，並未如之前大家所臆測的，已經達到產能極限。他們指出，美國業者產能的小幅縮減，主要來自較老的油井或是較低階的頁岩油業者，而非主力業者。因為營運效能提升，而業者掙扎求生，不願放棄市佔，將使美國的產量獲得支撐。除此之外，伊朗新增的每天五十萬桶原油只是前三個月的份額，之後還可能繼續增產；而利比亞因為國內達成和平，也會開始增加生產，每天會新增四十至六十萬桶，目前的產量只是之前的四分之一。只是分析師指出，因為聯合國與利比亞有約定，因此利比亞的產能不會一下子暴增。但需求如果減緩，可能會使供需的再平衡拖延至二○一七年。需求的確是在減緩，經濟合作發展組織(OECD)會員國如美國、日本、南韓與許多歐洲國家過去三個月的汽油需求都比前一年同期下滑，如果這趨勢持續，將使煉油業者利潤也隨之變薄，並且使煉油廠也開始縮減原油的訂購量。摩根士丹利認為今年原油的需求會比去年更疲弱。但該公司對今年平均油價的預估仍定在每桶四十九美元，認為今年底最後三個月油價會大幅上漲。低油價的蝴蝶效應但其他研究機構的分析師認為，恐怕摩根士丹利的預估還是太樂觀，因為目前油價都已經跌到三十六美元了，下修的機率極高。如果油價今年持續維持在每桶四十美元以下，則恐怕必須小心低油價會開始引發一些料想不到的蝴蝶效應。會有什麼樣的蝴蝶效應？首先，高成本生產商不僅僅只是減少資本支出，還有一些撐不下去的企業會申請破產清算。這意味著，會有更多工人失業。如果原油業者發生財務困難而破產，則必定會直接衝擊到銀行，必須打消呆帳。此外，由於美國的高收益債投資組合中，如美銀美林的美國高收益債基金中，大約三成是石油業者發行的高收益債，因此，如果石油業者發生財務困難，甚至違約，則將衝擊到美國的高收益債基金或指數表現。由於美國聯準會(Fed)已開始升息，這些石油業者的借貸成本已經升高了，如果聯準會今年照計畫每季升息一碼，而美元持續走高，則這些業者不但債務負擔更沉重了，原油價格也會因為美元的強勢而受到打壓，繼續走低。原油若繼續走低，則使全球消費者物價繼續向下沉淪。隨著產出缺口持續存在和大宗商品價格走低，全球的通膨水準處於自二○○九年來的低點。全球產出缺口對國內物價的影響管道除傳統的進口價格波動，還會透過全球市場整合而影響國產原材料價格，進而對國內物價產生影響，使通膨繼續下滑，甚至加重通縮的壓力。地緣政治動亂與國家間的博弈如果真的陷入通縮，會發生什麼情況呢？日本的失落十年，就是最好的例子，實質需求不足，而通貨的緊縮將導致許多價格的重新修正，例如不動產價格、薪資等。原油價格長期低迷，生產成本相對較高的產油國恐將選擇減產，這將使得失業率升高，稅收降低，再加上販油收入減少，恐將引發產油國財政困難以及社會的動亂。例如，俄羅斯就得準備好勒緊褲帶，該國財政部為二○一六年編列預算時，是預測油價將維持在每桶五十美元，如果今年油價仍大幅低於該水準，則俄羅斯必將在經濟衰退之外，還要面臨龐大的預算赤字。油價為何難以反彈？除了生產成本較低的沙烏地阿拉伯死不減產，非要跟美國頁岩油業者拚個你死我活以外，美元走強也是一大原因。美元走勢與原物料價格的表現呈反比。既然美國聯準會今年還會繼續升息，則美元匯率將持續獲得支撐。另外，受到西方多年經濟制裁，剛解除出口禁運的伊朗，也是生產成本較低的國家，每桶成本約為二十美元，今年開放出口後，只要國際原油價格高於成本，伊朗必定會全力衝刺賺外匯，因為已經飢渴太久了。美國恢復石油出口 另有盤算然而，美國卻選擇在此時解除其國內原油出口的禁令，更是讓市場人士跌破眼鏡。雖然市場分析師認為，歐洲、非洲和中東都已有豐富的原油供應，即使美國恢復出口，也會因為海外需求有限而對市場影響有限。他們認為美國難以吸引亞洲買家，因為巴拿馬運河十分狹窄，油輪難以通過，若要繞過麥哲倫海峽到亞洲，則運費過於昂貴，也太費時，不敷成本。有趣的是，巴拿馬運河的擴建即將完工，預定今年四月重新啟用，未來可讓載運一．四萬個標準貨櫃(TEU)的輪船通過，其噸位為原先容許量的三倍，油輪當然也是沒有問題的。因此不難推論，美國是看到了這一時機，再加上頁岩油供應充足，美國原油已可自給自足，無須擔憂原油依賴進口的風險，所以宣布解除維持了四十年的石油出口禁令。今年四月若能經由巴拿馬運河將石油賣到亞洲，則美國ＷＴＩ的油價將有上漲的空間。這將扭轉ＯＰＥＣ與美國石油業者之間的棋局，或許也會迫使堅持不減產的ＯＰＥＣ讓步，進而有利油價回升。即使因為要消化目前的庫存，恐怕油價難以快速反彈，但至少是個值得期盼的利多。只是居於「囚徒困境」的沙烏地阿拉伯也可能不按牌理出牌，殺價競爭。畢竟它的生產成本只有每桶二十一美元，離目前價位還有一大段距離。到底會出現什麼結局，實在不好說。投資人得耐心等候，親自見證這歷史性的變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