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啟全二十年前被親創的旺宏電子掃地出門，當時覺得自己行走江湖只有七、八成的功力。二十年倏忽一過，經歷產業淘洗，練就一身功力十成的心經。去(二○一三)年黑馬飆股華亞科技(3474)的表現，跌破不少投資人眼鏡。畢竟兩年前才提報全額交割股，投資人紛紛唱衰，將其列入「下市黑名單」。而讓華亞科今年首季也大賺一一二．四六億的「DRAM教父」董事長高啟全，出生富裕家庭的他，人生並非一路順遂。壯年時期曾重重跌跤，黯然離開自己親創的旺宏電子(2337)，過程堪稱國內「DRAM版賈伯斯」。當前青年世代高倡自我表達的價值滿足，迥異於上個世代「到大企業穩定工作」的價值觀，這世代的青年更強調自主創業。高啟全稱：「一生一定要創業一次，這才叫真男人！」因此本刊特訪高啟全，請他分享創業，以及在大起大落的DRAM產業中，得以成功存活的獨門祕訣。心法一 認清本性 順應發展高啟全強調，做人要多探索自己，認清自己的本性，因為本性改變不了。而隨著本性發展，自然較容易在專門領域得到能產生影響力的成就感。就讀建國中學時期，高啟全第一次深刻體悟到自己的本性─領導力。六○年代普遍的教育理念，是強調「規矩」以及壓抑自我，但高啟全在當時便無懼成規，竟然跟「狀元」兼班長挑戰說：「你不要當班長，讓我當，因為我很想替同學做事和管理。」成為班長後，高啟全協助導師、同學設定讀書進度和成績標的，帶領班級平均成績上衝當屆第一名。高啟全回想，在建中主動爭取擔任班長，「是很強烈的本性表現。」不拘泥現況，順著本性走。高啟全還舉例說明：「英特爾(Intel)不讓我有機會管工廠，為了證明我是一個很好的manager(管理者)、leader(領導者)，實現管理工廠的夢想，我回來台灣到台積電(2330)上班，後來當上廠長。」「在國外薪水拿美金，換算台幣月領三十～四十萬。台積電付新台幣，薪水少了近八成，但能夠證明自己，這才最重要嘛！」高啟全不硬做自己沒興趣、不擅長的事情，並將本性的強處發揮到極致，創造價值無限的自己。心法二 締結人脈 多多益善進入台積電前，高啟全三十二歲便被派駐到日本、韓國各一年，擔任技術顧問。並藉此結識許多日、韓半導體業人脈，發展了深厚的友誼關係。當時拓展、累積下來的人脈基礎，成為他日後和吳敏求共同成功創辦旺宏的重要資產之一。旺宏在半導體業樹立的地位在於，它是唯一沒有授權技術，靠著區區勉強籌措來的八億創業金，自己研發技術、蓋工廠、做產品的半導體公司。旺宏創立三年就獲利，更是第一家在美國那斯達克店頭市場上市的台灣公司。高啟全臉色柔和、語氣慎重地談論這段創業歷程，宛如父母談論自己的孩子。旺宏草創於一間小公寓，為了省錢，高啟全還自己掃地、洗廁所。由於授權技術的費用昂貴，高啟全動用在日本的人脈，不花一毛錢，利用旺宏還在蓋廠期間，先派一群研發團隊到日本把技術、產品做出來，等到旺宏工廠蓋好的時候，就直接把技術和產品轉移回來。而當時三星集團(Samsung)還不是任天堂(Nintendo)的客戶，高啟全善用在業界的關係，說服三星在旺宏工廠還沒蓋好前，先把產品打上旺宏標誌並賣給任天堂，爾後三星也搭上順風車，打進任天堂的供應鏈。高啟全笑著回憶：「旺宏很快發展起來，技術、產品、工廠一氣呵成，跟過去累積的人脈基礎有很大關係。」「過程沒有付一毛錢，這多麼、多麼的不容易啊！帶給我很大的accomplishment(成就感)。」跟吳敏求鬧翻，一九九五年黯然離開旺宏，高啟全沉寂一年多。事隔近二十年，高啟全依然相當在意那段不成熟的過去。平常樂觀到不行，興起之時，還會笑到呼吸倒抽，然而高啟全卻罕見地喟嘆說：「因為那個挫折，大家現在看到的Charles(高啟全英文名：查爾斯)，是比較好的Charles。」高啟全坦言，當時過於驕傲、強勢，讓上司吳敏求下不了台，自己要負大半責任。經過那次教訓，高啟全對人的忍受度、寬容度跟接受度，以及溝通應對都大有進步。心法三 重溝通技巧 滿足台塑、美光棘手要求尤其從溝通能力延伸的談判技巧，更助益高啟全兩年前和美光(Micron)順利談成合約，成功重整南科(2408)和華亞科。如何成功談判？高啟全笑言：「從『需要性』著手思考，知道台塑集團(1301)、美光，還有三星、海力士各需要什麼，便可以從中找到屬於華亞科的定位切入。」華亞科認「洋爸爸」美光，外界認為台塑委屈做小，但高啟全也了解，南科沒辦法負擔每年高達七十億的研發費用，而且國內DRAM產業景氣循環高高低低，留不住研發人才。在研發製程上，只能結合外國公司。況且，台塑更不會繼續金援蓋廠，讓這場DRAM大戰打下去。而對美光來說，取得華亞科產能，既可擴充市占率，可運用的產能又變多，既然雙贏，何樂而不為？甚至，對目前DRAM產業三強寡占的局面來說，這還是相當漂亮的多贏局勢，穩定了DRAM市場價格。高啟全分析、解釋：「其實三星和海力士非常需要美光存在，韓國人需要second source(第二貨源供應商)來跟客戶爭取訂單嘛！」心法四 看實際面 定位工業級代工緊抓住談判力，華亞科能成功，主因還是高啟全非常重視實際面。他認為不需要迷思品牌，就策略規劃來看現實最重要。華亞科隱居幕後專心代工，做出工業級的高水準，讓公司得以續存。高啟全認為，科技業「代工」二字存有貶義。他語氣高昂地分析：「台灣的強項在know how(專門技術)，不是做brand name(品牌)。」「就像台積電是世界一流的代工廠，在消費市場沒有品牌，可是所有廠商都會找它合作，因為它做出工業品牌的水準啦！」高啟全更自豪地表示，華亞科的技術水準深厚。而且在DRAM產業裡，後面沒有追兵。經歷幾十年的淘強汰弱，製造商從四十多家變成三家，這個產業是「只出不進」。即便中國大陸近年以國家政策扶植半導體業，高啟全認為五～十年內，DRAM產業依然是國內業者可穩守的一塊疆土。「現在做DRAM的技術變得非常、非常critical(嚴苛)，唯有不斷累積經驗才有辦法做，大陸有錢也沒用，這是台灣的優勢。」迫於無奈離開旺宏，已是近二十年前的往事。然而二十年後，高啟全依然強勢。猶記得今年一月二十八日，華亞科舉行法說會前記者會，面對記者詢問營運發展，高啟全豪邁地撂下一句話：「你們(記者群)自己看著辦，我也自己看著辦。」但在細微之處卻可發現，經歷多年浮沉，這位「DRAM教父」多了柔軟、耐心和寬容。當日採訪結束，高啟全匆忙跑步趕去開會，途中他恰好看見某位下屬服食感冒藥，行程滿檔的他，卻也不忘停下腳步關心說：「千萬不要忙到吃藥看醫生。」
